第234章 龙之越的悔恨


    夜,昭和殿内,万籁俱寂,偶尔一声夏虫的啼鸣,也足以听得清清楚楚,惊起人心底的涟漪。()月光如水,轻柔地越过窗子,洒落一地,斑驳清辉映衬着殿内的一景一物,美好而寂静,缱绻而温情。

    月色正好,星辰璀璨,流萤流光,着一袭墨紫色圆领长袖燕裾衫的慕容阑就安静地坐在窗前,双手撑着下巴,墨发披在肩上,月光下有几分迷幻的不真实,此时的她,嘴角噙一抹笑,分明是讥讽的神色,双眸却迷茫地看着窗外,眉梢冷凝,迷惑中却又霸气倨傲。

    慕容嫣,慕容嫣,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?

    慕容阑心底嗟叹,手指微微有些发白,眉梢覆盖冰雪,浑身的霸气和冷傲,慢慢地在周围铺陈开来,人中翘楚,此时却无助地想哭。

    “姨娘,姨娘――”突然间,清脆而欢喜的声音响起,慕容阑略微有些意外,抬起头,眼睛一眯,便看到青天带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孩童走过来,是御琴筝。

    御琴筝今年方才两岁多一点,走起路来尚有几分重心不稳,一双漆黑如宝石的眼睛明亮而灵动,一笑起来,眼睛也眯成一条缝,粉嫩的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,漆黑的发用粉色的丝带绾成发髻,再加上粉红色的宫装,看起来甚是灵动可爱。

    慕容阑有几分诧异,赶忙收敛情绪,一拂衣裾,站起身来,看着走近的青天和御琴筝,微微一笑,问道:“青天,这么晚了,出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随怀燕公主来的宫女说,怀燕公主做了噩梦,一时哭闹不止,她们怎么哄也哄不住,只能带她来找您,可一到这边,怀燕公主就不哭了,反而笑得很开心,是不是打扰到您了?要不要奴婢将她带回去?”青天侧眸看着身边的小小孩童,有点莫可奈何,犹豫着说。

    “罢了罢了。”慕容阑略微有些疲倦,手抚着眉心重新坐下来,现在的她,身心俱疲,不太想思考太多的事情,但御琴筝毕竟无辜,也就让她留下来罢了,“筝儿,来姨娘这儿吧,青天,夜已深了,你就去睡吧。”

    青天犹豫了一下,瞧着慕容阑已经坚定的神情,也不好说什么,道个福也就离开了。

    “筝儿。想不想姨娘?”慕容阑将御琴筝抱入怀里,微微一笑,笑容里多几分随和温柔,捏了捏御琴筝细腻粉嫩的脸,问道。

    “想,想,筝儿最想姨娘了。姨婆也不陪筝儿玩,筝儿好无聊。”御琴筝打了个哈欠,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一脸温和笑意的慕容阑,在她的记忆里,除了陆清歌,对她最好的,也就是慕容阑了,“筝儿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姨娘了,姨娘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慕容阑苦笑了一下,将脸贴上御琴筝的脸,眼睛一眨,几乎就有泪要落下来,喃喃自语道:“筝儿,你想见你爹和你娘吗?”

    御琴筝眨了眨自己那双漆黑如墨石的眼睛,很疑惑地抬起头,问:“姨娘,你怎么哭了?”

    慕容阑一愣。她哭了吗?伸出手,拭了拭眼角,果然有泪,她的心忽然很疼,疼到压抑不住,肩膀抽了抽,真的哭出声来,眼泪吧嗒吧嗒地掉,打湿衣襟,也使得御琴筝疑惑到不行。

    慕容嫣,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,如此不堪?十八年,我一直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姐姐,在我以前练武练到想要摔了剑的时候,你虽然什么都不知道,却温言安慰我;在小时候,爹娘根本就不管我,而你,每次都偷偷地将爹娘给你的东西分我一些,那么难捱的日子,你陪我一起走过来。现在呢?

    你嫁入皇家,纵然心里寂寞,可为什么要这样呢?也许我不明白你眼中的爱情观,但你与外人私通,并生下他的孩子,使计诈死,这叫我情何以堪?

    慕容阑眼眶泛红,哭得不能自己,稀里哗啦的泪水奔流而下,抱着御琴筝的手越握越紧,闭上眼,脑海中回放着一幕幕的情景,此时想起,心头更是难受。

    你的诈死,是不是就是为了找我报仇?报什么仇?我何时害过你?慕容阑心里‘咯噔’一下,突然间像是想起什么,脑中的情景定格在幼时的一幕上。

    那个雨夜,她和慕容嫣同榻而眠,两姐妹躲在被子里说话,她们谈起了自己身上的那处兰花胎记,这倒也罢了,没什么的是不是?只是,好像有一天,慕容嫣和她进到余雪琴的房间里玩,慕容嫣不小心打碎了余雪琴的那支玉如意,里面好像掉出了一封信,她一时没看清楚,而慕容嫣,神色慌乱地将玉如意收拾干净,把那封信放到了贴身处,带走。

    再后来,她就觉着慕容嫣对她有点不一样了。虽然仍旧关怀备至,她却常常可以在慕容嫣的眼里看到一丝似怨非怨,似恨非恨。当时她还不解,而现在……

    娘,为什么,我会是这样的命格呢?

    慕容阑深深叹了口气,忍住眼泪,慢慢松开已经惊恐不已的御琴筝,努力笑了笑:“筝儿,来,姨娘带你去睡觉,我们不说你娘了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御琴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却还是忍不住粉唇一张,因为年纪小,话还有些不清楚:“姨娘,我娘是谁呀?为什么筝儿没见过她呢?”

    慕容阑摇摇头,勉强笑了笑,轻轻地说:“你娘已经被人接到天上做神仙了,生活的很好,我们不去打扰她,好不好?”

    龙之越――慕容阑抱起御琴筝,转身向床榻走去,衣袂随风轻动间,她下定了决心。筝儿毕竟无辜,让她在这么小知道那么多,对她,太不公平。慕容嫣,就让她的记忆中,你随风远去吧。以后你要想报仇,找我就好,我慕容阑,接着!龙之越啊……她低低一笑,你还不配我替你操心,筝儿没有你,照样活得好。

    你,还是得去死!

    御琴筝忽然有浓浓的睡意袭来,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看慕容阑,张了张嘴,没再说话,娇小的身子在慕容阑的怀里动了动,也就闭上眼睡着了。

    月色如水,冰凉而彻骨,慕容阑怀里抱着御琴筝,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,看纱帐翻飞,月影斑驳,思绪万千,一夜无眠。

    第二日早朝,经云清萍和楚千云提议,慕容阑参与议政,自此,真正走上朝堂之争,以储君之名参与国家事务,早朝之时,上书,建议御琴寒早日下达实施当初对御琴碧和龙之越的惩戒,御琴寒当场同意,众大臣皆无异议。

    当天下午,御琴寒便下达重新改过的命令,将龙之越改为废武力,赐遗忘丹,发配边疆,收回御琴碧手中的所有权利,改赐敬陵公爵位,仍居原先庆王府,罚奉禄三年,杖责五十大板。

    这道命令,也是慕容阑所建议改的。毕竟,御琴碧叱咤朝堂那么多年,根基还是有的,若是一下子惹恼了她,结局不会是人人乐意见到的。御琴寒思量了半晌,也就同意了。

    命令一下,御琴碧不屑,随意地拒绝了一会儿也就打算回自己的王府去了,虽说从今以后只能是个不能参政的闲散敬陵公,但这,不妨碍自己的‘东山再起’!而龙之越,听闻此言,满目的惊愕。他本想通过御琴碧得一番富贵,可得不到也就罢了,竟然……有如此结局?

    废去他苦练十多年的武艺不说,还要赐他遗忘丹,让他忘记过去的所有,空留一片空白的记忆?发配边疆!如果有武艺,他倒不怕,当年练武,什么苦没吃过?如果废了武艺,他该如何是好?身体嬴弱时就要去边疆,他是不是很有可能死在那儿?

    “王爷。王爷。”御琴碧的牢房被牢头打开,一袭红衣,虽入狱几天却依旧衣饰干净的御琴碧嘴角噙一抹不屑的笑,翩然而出,正欲走时,低沉而魅惑的男音使她停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“王爷,我龙之越陪过你那么多的日子,你怎么可以一点恩情也不念?”龙之越恼怒地看着御琴碧,愤怒地说,那双眼睛里,满满的都是怒火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什么王爷了。”御琴碧佯装平静,其实她的心中,何尝平静,这个男人,给了她不少温暖的记忆,夜夜笙歌,颠鸾倒凤,红纱帐暖,她也记着,只是如今――自身都难保,她绝不会再拿性命做赌注!瞅了瞅龙之越,她轻轻一笑,在脑海中再次记下这个男人的脸,狠了狠心,冷冷地说,“我已经成了敬陵公,自身都难保,你要我怎么办?!牢头,我们走。”

    说完,御琴碧一袭妖娆的红衣,毫不留情地走出牢房,再不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龙之越那张俊秀的脸上,此时,有了平日未曾有过的痛苦。

    完了,完了……他这次,是真的完了。枉他风流那么多年,到最后,还是逃不过如此结果么?

    前日昭晔长公主是真的在这里布下了阵,自那日以后他再出不了牢房,想要逃出去,没有机会了。龙之越,你栽了,真的栽了!

    龙之越的手捶打着牢墙,透过天窗洒落下来的阳光在他看来也没有了温暖之意,他的一生,也再无光泽了。

    此时此刻,两行晶莹纷飞的泪,慢慢地从他的眼中滚落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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